大二那一年，很想買機車，但想在一個暑假就賺到幾萬塊，絕對不是速食店時薪不到100元的打工能達成的，左看右看，我找到一個薪水還不錯、但卻完全不熟悉的卡拉OK店工作。
卡拉OK多熟男熟女
那間卡拉OK店，位在北投一棟住商混雜的大廈內。卡拉OK每天下午3時多開始營業，但打烊時間不定，端看客人興致，來決定服務生、放歌的DJ下班時間。我就是店裡的DJ，大多凌晨3時後才收工。
店裡倒沒有色情交易，也沒有俗麗的坐檯小姐，來客約分幾大類，一是略有年紀、手頭寬裕但不向青春低頭的歐巴桑，多半沒了另一半，在市場上做生意叫喊絕不敗給男人的那種。二是下面快抬不起頭但一張嘴愛逞強的歐吉桑。第三類則較為不同，約13到18歲，多半是輟學的青春少年男女。3種人並非毫無關係，有時甚至結成一種無血緣的親屬，例如風韻猶存的某歐巴桑，是有地方勢力背景的歐吉桑的女人，而青春小鳥們則可能他們底下的小跟班，因此三不五時在卡拉OK店聚會。
「大學生，會念書也會賺錢喔！不錯不錯。」店裡的師父三不五時就揶揄我。其實我的工作說起來和我念的學系─傳播系也算有關聯，美其名是DJ，師父就是店內資深的DJ，我跟著他學習如何同時應付3個包廂客人的點歌及外場的點唱。
常客麗君邊唱邊哭
店內客人們會將歌單編號填在紙上，DJ就負責公平地輪流播放，以免引起不滿。我和保哥不時要拿起麥克風說：「歡迎Ｘ桌來賓點唱《春夏秋冬》、《風飛沙》、《車站》……」歌曲多半以當時流行的台語歌為大宗。保哥「告誡」我，一定要在客人「哀號」最後一句歌詞或還在硬拖尾音時，識相地拿起麥克風說：「來賓請掌聲鼓勵鼓勵。」如果沒人鼓掌，務必要自己先帶動，並使眼色給外場服務生，趕快拍手叫好。這才是卡拉OK店DJ的專業！
有次一位約50多歲的歐巴桑常客「麗君」，酒過三巡任性地要求必須優先放帶子讓她唱，由於她是常客，正好其他桌的客人也都認識她，於是保哥便為麗君放了當時正熱門的《雪中紅》。但這首歌是男女對唱，其他桌客人並無意配合，保哥於是就隔著玻璃窗在內場與「麗君」合唱。
那天麗君的歌聲聽來份外哀淒，像是受盡愛情折磨的女人，加上《雪中紅》曲調感傷，就在「今夜風寒雨水冷……」詞句中，所有的人都聽出麗君歌聲中的無奈，抖音地方也明顯夾雜抽泣音，透過音響傳出來更加明顯，店裡外號叫「阿呆」的服務生，適時遞上濕紙巾。
講話感傷大方撒錢
等麗君唱畢後，她帶著濃厚的酒氣依偎在阿呆的身上說：「阿弟仔，對女朋友要用心喔！嘜四界風騷喔！」接著大方拿出一千元小費塞在阿呆的口袋裡，又走向我和保哥工作的櫃檯，透過像電影院賣票窗口的半圓形孔滑進兩張千元鈔票，就小費而言，這數字太過龐大，保哥和我一人分一張，但我們都極度懷疑，「麗君」那個年紀和她相仿的歐吉桑男友，一定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麗君，妳是按怎？這大方喔！錢不好賺。」麗君是熟客了，保哥想說些話安慰，但竟講了這句實在一點都不能安慰人的話。麗君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沒說什麼。《雪中紅》唱完後又坐了一會便離開了。後來的結果是，麗君在那天之後沒多久，大鬧另一位同樣在市場開店的歐巴桑老闆娘，就是因為麗君的歐吉桑男友和這個女老闆有一腿，這事震驚店內所有熟客。大家都覺得麗君很傻，但只能說情網太難掙脫，即便是走過半百人生的歐巴桑，碰上感情也是十分脆弱，而這件事也為了那年我打工最深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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