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正在上演的是以投機分子為主角的、「敢拼才會贏」的故事。當通膨迫使美聯儲快速提高利率的時候,恐怕不會有很多投機者能撐到那一刻了。

二○○九年,中國的外匯儲備增長四五三○億美元,相當於二○○八年GDP的一○%,銀行貸款總額(九.六兆人民幣)的三二%,名義GDP的增長率則為五%。顯然,是財政和金融方面的因素推動了中國的經濟增長。這反映了一個現實:全球金融危機之後呈現出了一種全新的狀態,投放到經濟中的海量資金,對於GDP增長的貢獻頗為可憐。

這些資金基本是通過房地產部門進入經濟、發揮作用:二○○九年新房銷售的增量,估計高於名義GDP。

兩個信念

市場中一直存在兩個信念:一、人民幣只漲不跌,二、中國的土地價格只漲不跌。這兩個信念驅動了資金的不斷流入。這兩種信念都源自於一個假設,即中國政府不會讓匯率和土地價格下跌。即便是暫時的,中國政府仍有能力干預匯率走勢。中國有二兆美元外匯儲備,如果它希望匯率穩定,它可以動用如此多的儲備,並可以在很長的時間內抵消市場調整的影響。土地銷售收入以及物業銷售帶來的稅收,占了地方政府財政收入很大一塊,因此,他們有很強的動力來刺激房地產市場發展。正是由於「政府會兜底」這樣頗具「中國特色」的市場心理,鼓勵了這群投機分子敢於在任何類別的資產上進行投機。這個假設是沒有經過檢驗的,因為是美聯儲持續的低利率政策,不斷地將錢從美元資產中驅趕出來,進入中國的相關資產。

悄然通脹

當談到通貨膨脹的時候,貨幣供應量才是決定性的因素。貨幣供應量的增長速度不可能永遠都比GDP的增速快,二者之間一旦長時間存在差距,就會出現資產泡沫。但是,持續的資產膨脹,或者通過財富效應,或者通過推動生產成本上升,最終必然導致消費價格上漲。

二○○九年,中國的名義GDP和M2之間存在著二三個百分點的差距,這為將來的通貨膨脹累積了相當大的能量。這筆錢暫時被「困」在房地產市場裡,表現為資產價格上漲。它正在通過不斷上升的銷售成本,悄然向通貨膨脹方向演變。

據我所知,中國的消費通脹水平已經相當高了。印度和俄羅斯的貨幣都比中國的人民幣堅挺,但它們正在經歷著接近兩位數的通脹。當然,根據中國官方的統計報告,通脹率還很低,這種差異可能是由於衡量通脹率的方法不同造成的。漲價,常見的手法就是將商品重新包裝,減量不減價。消費物價指數統計的基礎是比較同一商品的價格變化;價格變化不大,但人們的實際消費成本在上升。

貨幣供應量急升恰恰發生在容易發生通脹的經濟環境下。大印鈔票最終將演變為通貨膨脹,其速度取決於許多因素。當生產要素充沛的時候,印出的鈔票形成通脹之間,二者之間時滯一般較長。從上世紀九○年代中期開始的十年間,即使勞動生產率以年均約九%的速度增長,中國的勞動力成本也沒有增加。這是制約中國國內以及全球未發生通脹的最主要的力量。

工資上揚

而藍領勞動力供應的轉捩點來了:為了吸引更多的勞動力,工人工資開始上升。這種變化,縮短了貨幣創造與通貨膨脹之間的時滯。

兩股力量正在推動這一變化。首先,高校系統擴招,大大削減藍領勞動力供應。大學生在校學生總數,相當於全國三年的勞動力供給。此外,當學生加入到勞動力大軍中時,他們不會考慮藍領的工作,這也造成了白領和藍領之間工資差距急劇縮小。其次,十年前國有企業改革中下崗的那部分人,大多數已經退出了勞動力市場。藍領工資的變化,是推動生產成本上升第二重要的因素,在製造業排在原材料成本之後,在服務業排在地產成本之後。

政策失誤

在供給層面,目前的鉅額資本重新分配,從製造業向房地產業傾斜,將大幅削減未來生產率的增長速度。房地產並不是一種生產性資產,估計生產力的增長速度總是很困難,特別是全要素生產率,這一指標衡量的是投入不變的情況下的產出增加值。

許多分析家認為,經濟增長放緩,需要更多的貨幣刺激。這儘管聽起來易做又有效,但其實恰恰用錯了藥,但後遺症也沒那麼快顯現出來。在短期內,這一做法能夠帶來的一個優點是資產膨脹,那些對該政策表示支援的既得利益集團往往獲益良多,因此,這項政策很容易被接受。而後遺症就是,一旦沒有了「刺激」,就會演變為持續的高通脹。

要想遏制通脹,中國的利率大概還應該提高三個百分點。但是,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還看不到會採取這一重要政策的跡象。近來,中國央行邁出了其緊縮政策中的關鍵性一步,但是動作不大。央行將存款準備金率提高了○.五個百分點,但這對於有著六七%貸存比的銀行來說,對其貸款能力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整個金融系統缺乏的是資本,並不是流動性。換句話說,如果能提高對資本充足率的要求,對改善整個系統來說更加有效。其實,央行此舉的意義只是為了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屬於「心理戰」的範疇。

中國需要做的就是增加消費在GDP中的比重,以抵消出口放緩的影響,這需要縮小投資規模。由於投資主要是由政府主導,這也等於降低了政府籌集資金和消費的權力。如果沒有重大的結構性改革,例如,提高地方政府的積極性,就很難做到這一點。

事實上,二○一二年是醞釀另一場危機的一年。各國政府和中央銀行沒有處理好上一輪的危機。沒有人關心全球金融系統改革,儘管整個問題的根源就是由於盲目刺激以及胡亂使用別人的錢進行投機造成的,大家都企盼通過拯救那些投機分子去穩定整個系統,這樣的做法,也就奠定了另一場危機的基礎。所有的政府和中央銀行印刷的鈔票,正在變成全球性的通貨膨脹。一旦他們要收回這筆錢,由於缺少完善的全球性經濟結構,另一場危機也就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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