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時候,就想起在船上的日子。我總是坐在甲板上,感受船身緩緩滑行在絲絨般的海面,看兩岸山水連天,古老的森林在嵐氣中如夢幻般的迷濛,海島陸地遠遠近近,茫茫森野泛著綠光,天空是藍的。
汪洋中的海風有清朗的姿態,像年輕時的我們一樣。遠方是寬闊的,遙迢無盡的視野代表無限的可能,青春充滿著無畏的任性,以為歲月自流,總會窺探到心底最隱密的角落。殊不知雲淡風輕,躑躅間,船身已過千山萬水。
想你的時候,就想起一個文靜的島嶼。小島岸邊鋪設木板路,我總是喜歡在那兒散步,駐足欣賞海景。當年小島漁業發達,製做鮭魚罐頭的工廠仍舊陳列著加工過程中的每一樣機器及魚的塑膠模型,搭配著牆壁上的相片,可以想見當年此處的捕魚盛況。從漁船捕獲的魚群,置放在大槽內,漁工以長魚叉做分類動作,輪盤轉動到斷頭斷尾的機器檯面,魚屍魚骸遍地,至分裝罐頭,包裝出售,真的是血淋淋的過程。鮭魚返鄉,注定坎坷的宿命。
一個簡單的工廠,保留著所有當年的物件,配合文字說明及黑白照片,變成一個樸素卻深刻的博物館。灰牆白燈,只有機器的檯面和水泥地上的死魚模型有鮮紅的漆。旅客可以自行拿取由博物館設計的紀念品,是一張印有1912的打卡紙,紙張背面印著鮭魚罐頭生產的流程。。
1912,遙遠的歷史,我們還要再經過半個世紀才會出生。躲過了消條戰亂的年代,單純地以為心裏怎麼想,路便是那麼行,毫無懷疑。
年輕的時候怎麼會知道命運這個玩意兒。
我們各自過著幸福的日子,只是毫無來由的,會在某個莫名的安靜午後,因著一只鮭魚罐頭,想到我曾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個遺世獨立的小島上,想起也是在島上的你。
想你的時候,就想起前往觀看冰河的旅程。我才知道原來冰天雪冷的大海是熱鬧繽紛的。浮冰散佈在海面上發出ㄘㄙ的聲音,輕細不絕,像在耳語,所有船上的旅客都被一種肅穆的氛圍所籠罩,屏氣凝神,就怕褻瀆了冰河的神聖。浮冰的顏色有青藍,雪白,也有夾雜石塊泥沙的暗灰色。船身以極緩的速度接近冰河,冰河以千軍萬馬的姿態在眼前,等候旅人的朝聖之心。
數百年的歷史,仍然活躍著,緩慢流動的河流啊,以一年數十公尺到數百公尺的速度融解於河口下,當船停泊在素有「飛奔冰河」之稱的哈柏冰河旁時,可以感受到攝人的奇寒。當冰河從冰牆上融解,先見冰河碎裂激起浪花水煙,幾秒鐘後傳來似雷聲轟隆,驚心震魄。大自然的神奇壯麗超越想像,在記憶的深處,刻劃出禁忌圖騰,足以讓人永生崇拜。
我常想起阿拉斯加,他像一位樸質的老者,雖經風霜,但是身強體壯,日日粗布淡食,卻怡然自得。群山環繞著優美的小城鎮,除了冷風的聲音,幾乎一片靜寂。呼吸著冰冷的空氣,適合清心寡慾,適合想念。是一種淡淡的思念,放在心底溫一溫的感覺,好像經歷一場魂牽夢縈的旅程後,因時日久遠,以為忘記,其實景緻從未消失。
就如同海風起時,彷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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