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有如戰場英雄立下彪炳戰功一般難以細數。只可惜我是女兒身,又非如巾幗英雄花木蘭為家為國征戰沙場所得的一身傷,如此傷疤在身,在此刻竟顯得有些不堪。

膝蓋上醜陋的一道,那是國中初開學時被鋼筋由下而上劃下的深可見骨的傷,因為嘴巴不停哀嚎,導致醫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草草縫了十五針結束,留下一隻爬在膝蓋上筆直懊悔的蜈蚣。曾有皮膚科醫生嫌醜,想替我美容。我搖頭阻止,堅決說著:「我想留著這道傷疤,警惕自己的不孝。」那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的千古名言始終在耳畔縈繞,但,傷已經在膝上,痛已在心中,抹不去了。

額上的傷縫了三針,是一個友誼破滅的見證。朋友玩笑開過頭,要我閉眼由他們拉著我跑,結果竟是拉我去撞牆。我不似商禽詩中說的「穿牆貓」,額際在剎那間出現了深約三公分的口子,鮮血汩汩流出,浸滲了一件母親親手做的白色小洋裝,強烈的紅刺殺了純潔的白,這道傷口傷了母親的禮物,也傷了母親的心。甚至堅固的友情在此道傷被縫合時,牢牢地被阻絕在傷口之外,和那兩個朋友從此成了同班的陌生人,不再有眼神交會。

傷痕在身上成了一輩子的紀念。或許可以用各種美容的方式除去那一道道有形的傷,卻無法抹滅曾經輕狂、無知的幼稚舉動造成心上無形的傷,不論是自己或是他人。人總是如此,對著傷痕行注目禮時,嘴裡總叨唸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悔恨話語,只可惜為時晚矣,傷是形成了,也抹滅不了已然烙下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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