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回家,指針早過了午夜十二點。
每次看時鐘都啞然失笑:今天,我又日以繼夜了。
客廳早已熄燈,向來,我也不把燈扭亮,只是任黑夜攏過來,然後把我包圍。風從窗口舔了進來,並不燥熱。摸黑把自己脫個精光,進入浴室,然後我把眼睛閉上,也把城市閉上。
在黑暗裡,我想像著把整個城市一起關掉。
Off。現在,我可以慢慢的把一張臉卸下來了。
一張強硬一天的笑臉卸下來以後,真正的表情可以舒緩然後鬆弛嗎?
打開瓶蓋,倒出絲瓜沐浴精,搓磨成泡泡覆蓋在自己的頭髮、胸口、肩、背,延伸到小腿。通常會搭配一首歌,通常是某個不成句的段落:台語歌太深沉、卡通歌太歡樂、rap對我太難、搖滾太金屬,而古典顯然不合時宜。
情歌?
情歌太涼、太過鋒利。我頹然地把嘴巴閉上,然後承認:那向來都和我無關。
幸好,絲瓜沐浴精很溫和,溫柔卸下沾染在我身上的城市,我覺得我漸漸被泡沫給撫平,像是即將睡去的海。海在睡去之前仍舊搖來搖去,卻不顛盪,風是緩緩的,偶爾偷去一些鹽澤的氣味。偶爾,我也會把意識集中在某處,在泡沫的掩蓋下跌宕來回,一陣掏空的酥爽感襲擊全身,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那是費洛蒙的氣味了。
偶爾我也會問自己,在那個氣味中間,我曾經想起誰?
那張臉時而清楚時而模糊,我知道,終究還是再見的手勢。
有時我也不會使用絲瓜沐浴精,偶爾應該改變身上的味道。
例如最近我的浴室裡多了薄荷、芒果、蜂蜜和無添加四款。我在不同的時刻想像自己變成葉子,芬芳可口的多汁植物和一道無人知曉的空氣。當我裸身被品嘗的時候,這會不會是最好的滋味?我沒有刺青的勇氣,所以我讓肉頁附上淡淡的氣味,算是一個隱然的標識存在證據。
或者,一個不存在的證明。
洗完澡後,通常下一個動作是收信。
刪除過量的廣告單,瀏覽幾篇朋友發的文字和本日新聞,大概,一切就告一段落了。當然,我會習慣看看你的發文,msn上面的動靜,……也許我仍舊無法戒掉想關心你的這件事。不過隨著時間過去,有關於你也會在我的心上離境。
當你在我心上離境的時候,我是不是得殘認的告訴自己,你和我從此無關?
在睡著之前,我讓自己做簡單的伸展瑜伽,城市關掉了,電腦關掉了,店燈關掉了,瓦斯水電關掉了,眼睛關掉了,耳朵關掉了。
我得承認關於你的影像似乎還有一些,所以當夢境開始,我的身體沉沉跌入定止之前,我還在掛記:你今天有好好吃飯、有好好睡去、睡前有沒有在肚子上蓋上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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