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有甜牙齒,美國人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形容嗜吃甜食的癖好,以至於滿嘴蛀牙,小時候認為自己做過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可以「忍耐」著牙疼,「勇敢地」把巧克力吃下去。

國小高年級時,媽媽和阿姨安排弟弟和表妹去學直排滑輪,那個時候的我雖然還在小學,卻已經感受到課業的壓力,求好心切的我自願放棄學直排滑輪的機會,儘管心裡其實很想嘗試,還是決定以課業為重。我記得陪伴弟弟和表妹到運動器材店選購直排滑輪鞋的畫面,看著他們試穿亮眼拉風的直排滑輪鞋,我多麼希望自己也能穿上一雙,在中正紀念堂的廣場上悠然自在的滑行,讓風追隨著我的步伐,讓滑輪鞋與地板磨擦的聲響替我的青春伴奏。為了學業而放棄自己想從事的活動,那應該是「忍耐」的極致展現了吧!涉世未深的我這麼想著。

皇天不負苦心人,經過長期的耕耘過後,我順利地考上北一女中,由於我從幼稚園開始便就讀於一所相當保守的私立學校,考上公立高中等於是靈魂的解放運動。沒有髮禁,沒有校車,沒有老師緊迫盯人的晚自習,週末不必去上學,福利社裡還賣著各式各樣的點心和零食,總覺得這一切都美好的太不真實,套句英文的俗語,就是「Too good to be true」。

這些都不算什麼,最讓我不可置信的是我戀愛了。那種悸動像是晚秋的松果落在草地上的聲響,倏忽而堅定地落在心頭,讓我無法抗拒它的存在。我和一個大我五歲的大學生墜入情網,雖然內心雀躍不已,卻始終不敢讓家人知道。最後這個不能說的秘密還是被戳破了,父母親認為我的年紀還不適合戀愛,加上彼此家境懸殊,就算真的在一起也不見得會幸福。於是我被禁足,不能寫信,也不能接電話,一段剛萌芽的戀情就這麼無疾而終了。

現在的我看當初已是雲淡風輕,沒有惋惜,也沒有憾恨,甚至能夠理解父母親當時為何決心終止這段愛情。但我在高中三年當中總是悶悶不樂,我天真地以為愛情是生命的全部,我以為我被剝奪了所有的快樂,只為了父母親替我量身訂做的,那份他們自以為是的幸福。

之後我結了婚,生了孩子,為了丈夫搬到人生地不熟的波士頓。當初為了成全這樁婚姻所做的妥協,結了婚之後與丈夫個性上的磨合,順應婆家天差地遠的價值觀所帶來的壓力,在異鄉所承受的寂寞,以及撫養孩子的辛勞等都遠遠超過上述的任何一個「忍耐」事例,但我卻早已處之淡然,將其視為成長的代價,而無心多加著墨。以前所謂的忍耐總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已想吃的巧克力,為了自己想考取的學校,以及為了自己想談的戀愛,後來我才明白,真正的忍耐往往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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