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從一個流行語,到金融時報、華爾街日報都爭相報導的現象,山寨經濟學成為兩岸產業界合作打造的新勢力。
為了解這個風潮,進而剖析能否顛覆產業秩序,本報直接走訪深圳、北京、浙江,製作「山寨大揭秘」專題,分別從產業、官方、學界與消費者等不同面向解構山寨帶來的影響。
從山寨機、山寨本、山寨車到山寨周杰倫,兩岸企業打造出一個賣夢想的山寨經濟體。
山寨風潮自2003、2004年逐漸在中國出現,最早出現在手機產業,以仿冒諾基亞、三星的手機打開市場,後來業者轉型到發展自有品牌,例如大陸最大自有品牌的天宇朗通,打出「追趕諾基亞」的夢想。科技業中的小筆電、MP3、數位相機,全都出現山寨版。
仿冒一條街
後來山寨的DNA開始移植到不同產業與服務上,例如速食店的麥當勞M字招牌,其二扇拱門變成三扇拱門,零售店屈臣氏變成曲同氏,咖啡店星巴克變成巴克星,南京的街道上有山寨一條街,全是模仿知名商店的二級軍團。
直到2008年時,大陸央視「新聞聯播」報導山寨產品,推動山寨達到最高峰,入侵影視與文化界,出現山寨版的周杰倫、谷歌,只要融入創新的變型即被稱為山寨。甚至央視每年過年的春節晚會也有山寨版,神州無不山寨。
這股山寨文化引發社會正反兩面的爭議。宏達電執行長周永明認為「抄襲只是在浪費時間」,拖延前進的動力。同樣也做自有品牌的中興通訊副總潘勝華則認為,「存在就是合理」,這是不同的市場區隔。聯發科董事長蔡明介以身為最上游的供應商來看,喊出「今日山寨,明日主流」。
打破不可能
不過一年產量超過1億支的山寨機,以及衍生出的山寨經濟學,的確讓四個大夢成真。
最上游晶片供應商聯發科圓了第一個夢,聯發科的產品一直很難攻進諾基亞等大廠,但他以整合式晶片的新技術,促使人人都能進入手機產業,在手機晶片市場殺出一片天,成功瓜分最大廠德州儀器的天下,市場新進業者成功挑戰在位者。蔡明介也因此成為山寨世界的教父、品牌世界的魔鬼。
第二個夢是讓大陸成千上萬的小工廠,都從做手機中賺錢。大陸山寨業者小鄭說,原本採購德儀晶片的手機,要花上百的研發工程師搭配;在採購聯發科的產品後,只要十個工程師就可以搞定,甚至統統外包。在深圳做手機,困難的部分全都有人幫你完成,自己只要做簡單的就好,讓無數的小資階級圓了發財夢。
大陸與台灣廠商聯手打造出第三個夢,有機會改寫產業既定的遊戲規則。在聯發科做手機晶片的領頭羊後,威盛也切入筆電的處理器,要複製聯發科成功的模式。藉由聯發科、威盛的技術優勢,輔以大陸生產製造的能量,再有龐大消費市場作支撐,已經顛覆了近二、三年來的手機市場生態。
諾基亞、三星、LG、索尼愛立信、摩托羅拉五大廠占有全球八成的手機市場,這種情況隨著山寨機出現而扭轉,量變可能醞釀出一波質變,這有其「內因外緣」。
山寨機本身便宜、多功能的特色是內因,迎合了最大消費市場中國、印度的喜好;在外緣上則是全球金融海嘯,使得消費者購買力減弱,低價品正好彌補這塊空間。
科技法老王
這種陸皮台骨的山寨科技產品,讓兩岸有機會翻身。政大科管所教授李仁芳點出,山寨產品在科技產業上有機會促成洗牌效應,大陸不再是產業鏈的工奴,台灣也不再是工頭,聯發科、威盛掌握核心技術的業者結合大陸業者,有機會打破歐美主導科技業的局面,掀起一波階級革命,聯手做全球科技產業的法老王。
甚至以做山寨車起家的吉利、奇瑞等大陸車廠,都曾經被國際媒體點名,可能會出手收購福特集團的豪華車品牌富豪(Volvo),得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廣大金字塔底層的消費者,更是靠山寨產品圓夢,原本資訊取得相對弱勢的他們,可以藉由低廉的價格取得對外通訊,擷取資訊的管道,幫助他們縮短數位落差。例如每支山寨機都有收音機的功能,讓他們隨時得知外界的最新資訊;甚至河南的小村落中,在民眾都有山寨機後,發展出一套行動廣播系統,民眾用手機打簡訊可以直接向全村廣播訊息。
中經院台灣WTO中心助研究員李淳說,仿冒可以說是開發中國家經濟發展必然的過程,和保護智財權間會有一套共存之道。如同深圳社會科學院院長樂正所說,大陸對於山寨文化不必自豪,也不要歧視,不能捧上天,不必摔到地,這是多樣化社會中,一股草根性的力量,打造出中國製造、走向中國創造的夢想。
山寨產品能廣被消費者買單,攻占知名國際品牌的市場,因為他們有套獨特的加減法則,在山寨領域中「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要降低消費者進入門檻,先要用減法,減到極致,成本低、價格就低,「貌似大廠,價格一半」,客戶自然上門;但競爭者眾多,又要增添其特色,在外觀和功能上得多下功夫,「貌似大廠,更甚大廠」,客戶就會買單。
減法之所在,非法之所在。山寨手機減法的第一招,就是省下關稅、增值稅與智慧產權授權金,比品牌正規軍至少節省35%,接著連入網申請也免了,單款40萬元人民幣申請費和六周工作天通通省下來,品牌正規軍還在排隊申請,山寨游擊隊早已在市場上賣翻天。
減法的第二招,大多拿質量開刀。中國山寨車便宜一半,印度塔塔Nano車新台幣不到2萬元,難道外商品牌發展汽車半世紀做不出便宜車?便宜車說穿了,就是犧牲許多安全設計配備換來的,山寨機也是免去各種測試過程,快速上市的目標遠優於產品穩定、安全的考量。
並非所有減法都在犧牲消費者權益,山寨手機廠也改革既有的中國產銷制度,品牌大廠從生產出廠到把產品交到消費者手中,得經過五到八層不同的單位,每層都要賺得利潤,終端售價自然不能少,山寨機大多只要三層,銷售結構扁平後,消費者買到的價格也變低。
減法發揮極致之後,便是符合在地需求的加法哲學。不少國際品牌都是拿全球產品來此一體適用,歐美車不強調內裝,偏偏亞洲人喜愛皮椅好音響,歐美品牌沒有雙卡雙待手機,山寨品牌就做雙卡、三卡、甚至六卡也行,「品牌廠沒有的我也有」。
山寨加法魔術,大多環繞著外觀與功能,像是法拉利、公仔、菸盒手機,「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以不高的成本增添價值,iPhone不支援FM收音機,山寨iPhone就支援,或是加個手電筒增加生活方便性,山寨魔杖一揮,就是要讓消費者感覺物超所值。
源自廣東話,意指綠林好漢聚集的窩,「水滸傳」裡的梁山泊108條好漢就是住在山寨裡。因此後來被引申為與官府、廟堂對抗的一股力量。
山寨從仿冒起家,後來轉變成動詞的「模仿」之意,模仿知名事物,但又稍稍加入變化,而自成一格。現在山寨一詞已演變為具有創新、快速與平民化的三大特徵,進而成為一種草根文化。
有人以clone來稱呼他,意指複製品。 最近金融時報在提及山寨機時,則命名為Bandit handset,Bandit指強盜、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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