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隻蟑螂腳仍不斷抽搐,她幾乎作噁不願再直視,手上拿著拍子抖動的姿勢很僵硬,躡手躡腳沿著牆邊行進,趨身朝那軀體再補上一拍,眼見拍下鬚腳仍苟延殘喘死命掙扎,像發瘋了,她使盡力氣猛力揮下,鬚腳和身體分開了,沒有氣息。

塵埃若定了。她坐在地上卻虛虛地,有一種驚魂未定的感覺,無法意識究竟心裡殘留什麼樣的情緒,只覺得這一路追逐的過程,令她氣喘噓噓極不舒服。

站在洗手台前,塗上厚厚洗手乳死命搓揉,彷彿丟棄不了死亡的氣息般,她不斷左右四方吸嗅,深怕存有任何蟑螂汁液的味道,體內黏稠米白扁成一片的狀態,如影隨形在腦中圖像強烈生猛,自身體而發雞皮疙瘩突起顆粒,她冷不防用手上下在臂膀來回搓,試圖減緩心理和生理上的冷顫。

剛才那一幕仍深刻映入眼廉,一隻蟑螂從門邊縫穿出來,速度之快片刻隱入角落,她刻意不去理會,部份心思仍然被牽動,拿著遙控器沒有目的地轉台,像沙發上的馬鈴薯懶散依附,但她的眼睛仍不時盯著門縫,某種戒備情緒被表象輕輕勾起了,蟑螂的出沒,令她不自覺想起女人高八度的尖叫聲。

耳鳴不絕。

某個夜晚,寢室裡光線昏黃,周圍氣氛靜得連針掉地都會是絕大聲響,她小心翼翼翻動書本紙頁,字浮動混雜,眼皮彷似有千斤重量幾乎要蓋下,瞌睡蟲冷不防爬上。

突然之間,一個拔高的聲音從她背後揚起,整個人就是一驚,精神全來了。一轉身,她見室友Vivi惺忪雙眼,全身僵硬如刺蝟般站立床上,然後指著床邊角落聲音顫抖說,「蟑螂…蟑螂………」

Vivi尖叫歇斯底里,夜半中聽來淒厲極了,她簡直快瘋了,忙不迭拿起拖鞋伺機趨前,見蟑螂速度勇猛,鑽探滑溜來去,室友的叫聲未曾停過,在床上跳來跳去指揮著她。

「那裡!那裡!」

啪的一聲,拖鞋甸甸擊地,厚實沈重。

她緩緩把拖鞋拿開,黏黏八的的汁液沾附在上面,整隻蟑螂氣絕形毀,她鬆了口氣,第一動作轉向Vivi,「打到了,沒事…」。那晚Vivi睡得極沈,但她徹夜未眠,耳朵似乎不得安寧,一直聽見拔高的尖叫,轟炸著她。

迫於形勢的選擇,她變得強悍,即使內心虛弱又不安。

打死蟑螂的拖鞋,她沒有再穿,隔日用報紙包覆丟到垃圾桶,奇異的死亡氣味形成一股強烈的氣味,在她腦裡、鼻子揮之不去,想起一陣噁。

多年過去,這樣的感覺依然未曾消失,每每黏稠的汁液,總令她無端聯想起打蟑螂的畫面,就像現在坐回沙發,兩隻手下意識互相拍打起來,企圖轉移她自身的注意力,那抽搐的蟑螂腳鬚,隱隱地拉扯她的神經。

是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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