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參加了高中同學的婚禮,時間過得真快,十年前一起廝混的小鬼,現在有的工作,有的讀書,有的成家立業,有的一事無成(像我)。

結尾不能免俗要說些吉祥話祝福新人,其實千頭萬緒,雖然想別出心裁,脫口而出的不外是百年好合,永遠幸福美滿之類的老話。

不假思索而說出來,可見這是每一個人的心中最深切的渴望。幸福作為一種恆久穩定的人生狀態,也是人生最簡單的承諾。因為穩定,所以恆久,因為恆久,所以總能預期。可以預期的人生,當然是值得稱羨的。

可是人生沒有永恆的東西。因為生命本身就有其時間性。生命既然不是永恆,時間如果一直往前行,就難求永恆不變的關係。月球可以恆久環繞地球運轉,人卻不可以永遠停留在某一個狀態不移動。事實上我們每分每秒都在變化,今天四點零二分的我與昨天同一時間的我可能就不太一樣,有時是容貌的改變(剪了個頭髮)、有時是心態的轉變(昨天的愛物與今日的雞肋)、有時甚至是生命的鉅變(這也很難說吧)。所以變換就是永恆──當然這也是cliche。

沒有永恆的前提,那麼幸福又是什麼東西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思緒常飄移到虛無的一端十分危險。沒有永恆的幸福,那麼至少可以抓緊眼前小小的安穩吧。未來難以預期,風雨要來怎麼也擋不了,就算能預測,改變不了的無力感也好受不到哪裡。那麼就不管它吧!至少眼前是快樂的,據說這「眼下」只有短短的四秒!四秒以前是記憶,四秒以後是未來。

我們的現世如此短促,容不下驚濤駭浪的史詩,有的只是瑣瑣碎碎的眼前的小東西。然而這些瑣碎的片段,卻構成我們幸福生活的肌理,不論是齒頰留香的一餐飽食,好友相聚的天地漫談,還是愛侶之間的一個簡單的眼神交流。

這些都是日常平淡的生活,然而平淡,卻可提煉出人生最幸福的味道。人生既無永恆,那麼即使是片段式的幸福,也要牢牢地把它抓在手裡。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彼此的承諾不過是日後對平淡生活的篤定。然而這句話究竟感動了許多人吧,因為一代一代的人畢生都在追求這樣簡單的承諾,尚且常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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