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聽歌的人,鮮有不知作詞家莊奴的。
實在是因為他的作品太多,太豐富了,豐富到你隨口唱一首歌,都可能是他填的歌詞。
前年5月,鄧麗君過世11周年,莊奴出版了一本名叫《怎能遺忘鄧麗君》的紀念集,敘述他與鄧麗君的互動,文中並談到他作的詞,讀者才發現他寫了這麼多叫好又叫座的歌詞。
歌詞創作情境深遠
莊奴為電影、電視主題曲寫詞,也曾為軍歌、兒歌寫詞,更寫下數不清的流行歌曲;鄧麗君膾炙人口的「小城故事」、「原鄉人」、「甜蜜蜜」、「又見炊煙」、「海韻」……,鳳飛飛傳頌一時的「巧合」、「一道彩虹」、「溜溜的她」,崔苔菁的「乘風破浪」、「春天為什麼要遲到」(此曲前幾年曾被張學友翻唱)、余天的「又是黃昏」、「給我一個微笑」,萬沙浪的「風從那裡來」、「海鷗飛處」,還有江玲的「我的小妹」、沈雁的「踏浪」等等,都是出自莊奴的筆下。
莊奴在歌詞創作上所營造的意境,同行中少有人能及,這和他從小接觸古典文學,又喜歡看翻譯小說很有關係。莊奴不僅筆下功夫紮實,還會編故事,經常臨危受命,寫下一首又一首動人心弦的歌詞。民國58年到70年,是莊奴創作的全盛時期,由他與左宏元合作的歌曲,支支動聽,條條大賣,電影、電視、唱片公司天天派人守在二人家門前,等著拿剛出爐的詞曲;甚至香港、新加坡的娛樂界,也慕名前來與他合作。據莊奴透露,他創作50年,作品超過3千首,最高紀錄,一個月寫了48首歌詞。
由於上門者太多,難以招架,他與左宏元最後搬到西門町一家名叫永安的旅社躲起來好安心創作,只有太太知道他們的行蹤。即使昏天黑地的寫,莊奴填的詞依然保持他一貫的水準。就以當年製片家黃卓漢拍攝的《國父傳》為例,莊奴在極短的時間,即寫下這部大片的歌詞:
青山片片憂
綠水點點愁
擦不乾的是那山河淚
為誰苦綢繆
花開迎早春
葉落送晚秋
滴不盡的是那黎民血
長夜難消寒
一筆寫不盡的相思意
一杯飲不完的斷腸酒
古今多少傷心事
怕只怕一夕間白了頭
藍天晴萬里
白雲飛自由
丟不下的是那故鄉土
無語向東流
《國父傳》是一部陽剛十足的電影,卻有這般淒美的主題曲,仔細品味,這首名為「長夜」的歌卻是寓陽剛於柔美之中。
努力筆耕老實寫歌
早年香港也著迷莊奴寫的歌詞,1990年,香港亞視專程來台,拜託莊奴為一齣即將開拍的連續劇「仙侶奇緣」,寫3首歌詞。由於時間緊迫,亞視希望能夠早一點拿到歌詞,回去後再立刻找人譜曲。
莊奴就憑著工作人員簡單的資料,在短短5個小時內,完成作品。當時莊奴已經接近70歲,但作品依然年輕,且又透著深沈的功力,的確不同凡響。
可知道琵琶幾根弦
可知道玉手為誰彈
寂寞芳心為誰訴
纖指彈出千萬言
夢兒裡見到你微笑
夢兒裡聽到你呼喚
情有所衷成情侶
愛因有緣偕愛伴
怕見白雲飄藍天
怕見綠水繞青山
幾時你變做雲和水
輕輕來到我的身旁
莊奴原名黃河,事實上黃河還不是他的原名,他原名王景羲,抗戰時期流亡在外,為掩飾身份才改名黃河。
28歲那年,隨部隊到了台灣,在軍隊的報紙當編輯。剛到台灣的生活很苦又拮据,閑時寫些散文、詩歌投稿到其他報紙及雜誌,賺些稿酬,買點營養品。有一次,他讀到宋朝趙樸之的詞:「莊奴不入租,報我田久荒。」心中很受感動。「莊奴」是個佃戶,始終為他人作嫁。
「我也願意作一個奴僕,為大眾服務。奴隸用的是犁耕,我用筆耕,老老實實寫些東西。」從此他以「莊奴」為名,在媒體上發表文章。莊奴從民國41年開始創作,剛出道就以一首「英雄愛國上戰場」榮獲五四文藝;他的另一首「三軍聯合總反攻」獲軍中徵求歌詞的首獎,蒙先總統蔣公改過一個字是莊奴50年作詞生涯中,自認最感光榮的一件事。
今天的流行歌明天的詩
作曲家周藍萍就是在報上讀到莊奴寫的詩詞,因此,民國47年,天南電影公司開拍歌舞片《水擺夷之戀》,周藍萍遂主動向導演唐紹華推薦素不相識的莊奴寫詞。唐紹華初見莊奴時,不覺得他有多出色,心裡還放心不下。可是等莊奴寫的「願嫁漢家郎」、「姑娘十八一朵花」出爐後,唐紹華看了大為讚賞,並誇獎周藍萍有眼光,從此莊奴正式為國語歌曲寫詞。
莊奴認為,歌曲是一種時間藝術,一首歌即使再好,若因為太長而無法讓人記住,就顯得吃力不討好。流行歌曲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要表達一樣東西,除了主題、情節,還要有辭藻、韻律與意境,才能打動人心。事實上,要達到這個標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莊奴說,當他開始為流行歌曲寫詞時,曾受到不少同事的批評,指責他隨波逐流,追求流行。他沒有理會,在莊奴心中,音樂只有好壞之分,沒有所謂的藝術歌曲較高雅、流行歌曲較粗俗之說。好的流行歌曲不見得比藝術歌曲差。相反地,莊奴認為流行歌曲的境界更高,它不是靡靡之音,「從詩歌歷史看,很長一段時間內,詩就是歌,歌就是詩,今天的流行歌曲,也許就是明天的詩。」有人請莊奴給「流行」下個定義,莊奴的解釋是這樣的:「當它來的時候你擋不住,當它走的時候你留不住。這就是流行。」
胸襟開闊有好作品
民國72年,莊奴的髮妻陳孟華不幸罹患尿毒症,平均兩天要洗一次腎,當時尚未實施全民健保。為了照顧太太的病,整整6年,莊奴沒有發表過一篇作品;他每天5點起床,洗、買菜、做飯,一手包辦,而且還陪太太到榮總洗腎。日子過得辛苦極了,但是,莊奴無悔無怨。為了籌措龐大的醫藥費,莊奴相繼賣了兩棟房,最後搬到永和租房子。5年後,莊奴的太太走了,她向莊奴表示,來生再來報答他,莊奴說,他不要任何報答,只盼望二人來生再做夫妻。
莊奴與陳孟華結縭28年,莊奴曾為愛妻寫過不少小詩,也有編成歌曲的,像早期的「愛人頂呱呱」、「我的身邊有個你」、「我願隨你飛」……。愛妻走後,莊奴一度十分頹廢,渾渾噩噩過了一個多月,親情、思鄉情一直縈繞在他心中,為了誓言,他不能就此一蹶不振,惟有用歌詞來抒發情感,於是他又拿起筆開始新的創作,陸續寫下「死債」、「海在沸騰」、「依舊」等10首歌詞來寄託他的思念。
等莊奴再回歌唱界,國內整個「歌風」已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早期的歌詞講究起承轉合,絲絲入扣。如今是個人意識抬頭,整首歌曲都是以「我」為出發點,歌詞天馬行空,早已不復當年歌詞的情境。對於這種轉變,莊奴沒有放在心上,他認為每個人的口味不同,因此很難為好歌下一個絕對標準,「只要不誨淫誨盜,適合人唱,大家又喜歡,就是好歌。」
莊奴在歌詞創作上的造詣,委實令人佩服,這些年不斷有人想向莊奴拜師學作詞,但是莊奴很少收學生,他說:「照方法和原則來說,作詞並不困難,但是要具備一些相當的條件,否則寫不出好作品。」這些必備的條件包括:要有古典文學的修養,勤讀詩詞歌賦;還要有新文藝的表達技巧,「如果具備這些,便能一點就透,根本不需要向我學。」
莊奴寫歌不在意報酬多少,有的時候拿不到錢,他也照寫。他對每一個請他作詞的,都是一視同仁,只要他認為值得寫而答應寫時不論對方是大導演、小導演,有錢、沒錢,他一樣寫出盡心盡力,寫出好作品。民國48年,莊奴曾為金山國小寫過校歌,而校方表達的謝意只是一包茶葉,莊奴仍欣然接受。莊奴表示,創作者要有同情心、包容心,胸襟開闊才能有好作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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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妻陳孟華過世時,莊奴的心情跌到谷底,老友們見他一個人過著清苦的日子,紛紛勸他應該再找個伴,好有個照應。每次他都拒絕了。主要原因有三:一沒錢,二沒心情,三年紀也大了。1991年5月,莊奴踏上闊別42年的故土,同時到舊地重慶一遊,完全沒有料到他生命中的第二春已悄然而至。 莊奴是在老友李鵬遠(台灣早期著名作曲人,作品有「尋夢園」、「春歸何處」、「鹽女」等電影主題曲及插曲,目前定居重慶)的介紹,認識鄒麟女士。當時莊奴已70歲,鄒麟才47歲。莊奴一度以彼此年齡懸殊太大,傳統和世俗的壓力使他不敢有非份之想。但是經過多天的相處,鄒麟的愛心與善解人意,深深打動莊奴的心,先前曾說不再續弦的莊奴,此刻也忍不住動了凡心。這段時間,莊奴為鄒麟創作了不少歌詞,包括「南溫泉之戀」、「數過千帆」、「月滿嘉陵江」、「雙江吟」,等重慶出版社並將這些詞請作曲家譜曲並結集出版。 1992年5月12日,二人終於結為連理。夫妻過著甜蜜蜜的生活。1995年,莊奴左半邊身體癱瘓了,內心十分焦急,他對鄒麟說:「我對不起妳,讓妳跟我過苦日子。」沒想到鄒麟竟說:「我過得很快樂,怎麼說是苦日子。是你給了我照顧你的機會,你寫的歌詞這麼動人,很多人想照顧你,結果你把機會給了我,我應該感謝你才對。你寫的歌,我是第一個讀到,看到,我們互相關心,這種情份不是金錢能夠買得到的。」一席話說得讓莊奴熱淚滾滾。 大家都說莊奴是「情歌聖手」,寫下情歌3千,莊奴從不認為有什麼了不起,如今,他很珍惜這個封號,而且非常認真的為愛妻寫了一首情歌,歌名就叫「情哥情歌」。 愛的宇宙何其遼闊 情的世界融合了你和我 相遇即是有緣 感恩佛祖撮合 你說我是情歌聖手 情歌寫過三千首情的歌 夢筆生花鍾情 雙雙永浴愛河 情哥為妹寫情歌 情妹為哥唱情歌 歌中唱的是情和愛 情妹愛情歌 愛的宇宙只怕愛少 情的世界情再不嫌多 情哥情繫情妹 情妹情繫情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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