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攤上蓮霧黑的發亮,在鉛字喧嘩的報紙上安靜地像一群大家閨秀。箱上印著「林邊黑珍珠」幾個大字。時空就這樣錯置、流放。

是蓮霧的季節了嗎?幾年前的記憶仍然深刻,太陽包裹著家族的同心:那時爺租了塊地種起蓮霧,儘管農家出身,但這重擔著實太大,據說後來虧錢,身體也因此壞了。

我仍記得的卻不是爺為錢憂鬱的臉龐,而是蓮霧樹下,極度自信的笑容,什麼時候摧花開,什麼時候該包果,什麼時候裝箱採收。

我最喜歡採收的季節,爺總是借來很大的三輪工具車,將滿林的紅帶回家,大厝的庭宇下積滿了幾個月的果實,還有大人們的小心翼翼。爺是總指揮阿嬤、舅舅裝箱,很快一箱箱準備「配北」的蓮霧就堆在眼前。

「配北」,原來配來的是台北。

幾年後,我到了台北,才發現家鄉的蓮霧常千里迢迢旅行至此,而那年過來的蓮霧呢?早隨歲月在自然界中塵埃落定,爺也在一場大病,後永遠離開了蓮霧的家鄉。

失去過什麼,才會知道曾經擁有的什麼。

我曾在太陽頂下,將樹芽上的蓮霧裝袋,以免成熟落入地面。那是一場很美的回憶,那樣就夠了。

咬一口蓮霧,已經是好幾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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