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妳是家中第一個起床的,按掉手機鬧鈴,妳翻身下床,換上穿了三年的綠襯衫,想起三年前全家看著電腦機械化地恭喜妳金榜題名,卻無損於那種彷彿由內而外脹滿的喜悅。

升上高三留了晚自習,天未亮出門,天黑了才回家。家,於妳只是個睡覺的地方,妳依舊歸心似箭,每天每天。回家的路,很長,也很寂寞。晚上九點,妳總是一個人沿著公園慢慢地走向捷運站,什麼時候開始,這段路必須自己走,就像十八歲以後的人生。

回到家,客廳黑著,卻有一間房間逸出燈光。有個人常常比妳晚睡,那個人是妳妹妹。曾經,妳們一起住在現在這個妳獨享的房間,兩張並排的單人床,兩張並排的書桌。妳們吵吵鬧鬧,爭論不休,再合好如初,就這樣過了許多年,現在妳們討論戀愛和未來,一如那些漫畫中的少女。

翻開抽屜裡的日記,有些文字天真地令人莞爾一笑,錯字也不少,有些文字,則讓妳驚訝當年的恨有多重。妳曾經咒罵著妳的爸爸妳的媽媽妳的妹妹,妳的整個世界。

妳曾經感受不到一絲絲的愛。妳記得爸爸抱著妹妹的背影,卻不記得他曾牽著妳的手帶妳上學;妳記得媽媽為了小事唸妳,卻不記得她為了生病的妳徹夜難眠。現在的妳,難道全都懂了,關於家人的意義?妳搖搖頭,卻覺得應該懂了一點點。

星期五的晚上,妳不必擔心隔天需要完成的考卷三張,或是刁難人的長跑考試,但有時候妳反而失眠。妳為了女孩間脆弱不堪的友誼煩惱,流淚不止睡不著覺。妳的爸爸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妳的媽媽帶著妳祈禱,期望上帝賜與妳的平靜。

妳的妹妹隔天知曉這件事,她表示理解,安慰妳,妳覺得她果然是妳的親妹妹。

又一天開始,妳並沒有忘懷,但妳覺得不管那個妳很喜歡的朋友最後變成什麼,至少妳的家人永遠愛妳。

妳微微一笑,覺得那是莫大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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