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離自由只有三十公尺。
拄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大旗，仰望牆外天空，儘管僅一牆之隔，前方的天較之我頭頂這片，星光似乎綻亮許多。
我突然理解「受刑人文學」課堂時，所說「仰望半圓月」的那種心態。
我突然想不顧一切，高舉旗幟奔向前方的自由。
儘管前方戍衛著荷槍實彈的憲兵⋯⋯。
這感性十足的開場，是我在入伍首週某晚出公差時的心境描寫，雖然很不想面對，但我還是得說：
「我當兵了啊！」
沒錯，我真的當兵了。來到這無垠蔗田中央的營區報到、連個和母親感人的道別都沒有便已落了髮、莫名其妙當了一週兵；那晚出公差，正是為了隔日的懇親佈置會場。
懇親當天，我到福利社買綠茶，久違的冰涼飲料入喉時，兩滴滾燙的男兒淚硬是感動地滾了出來，想起報到那天傻傻地跟著班長來福利社買生活用品。
有多傻？我竟傻到問：
「報告班長，請問要帶錢嗎？」
想當然，換來的是自取羞辱的回答：
「廢話，不然要搶呀？」
聽到那般回覆，第一時間閃過我腦海的念頭不是「丟臉」，反而是「投名狀」裡的名言：
「搶錢！搶糧！搶娘們！」
在軍中這單純環境，唯有不斷胡思亂想才能讓這段生活多點色彩及樂趣；軍旅生活，搶錢、搶娘們是還不至於，但「搶糧」這點，就說得貼切了。
軍中最難以習慣的一點，在於平時唾手可得的甜食涼飲，在軍中接觸的機會可說少之又少，唯一與「甜」這字沾得上邊的玩意是每餐都有的一桶「甜湯」；說是甜湯，其實喝來像麥茶、像紅茶⋯⋯，某天甚至浮著仙草蜜顆粒。
以麥茶、紅茶來稱呼這難以定義的飲品絕對太汙辱紅茶等飲料了，更遑論仙草蜜？總之，姑且稱之為「甜湯」的溫熱糖水是新兵在軍中唯一接觸得到最接近飲料的東西。
營區不是有福利社？福利社？那是啥？能吃嗎？
別以為我開玩笑，打入伍那天上福利社買生活用品，我直到懇親那天才第二次踏入福利社；而營區還算常見的自動販賣機，我覺得以「裝飾用」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前人形容軍中伙食是給豬吃的，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假，還特別貼切。
一來軍中一切紀律化，官兵放飯就像養豬場餵豬那般統一固定。
二來官兵飯菜沒吃完，廚餘就集中送到養豬場。
三來那伙食的味道真的是⋯⋯。
以上，我衷心覺得第一個以「豬吃的」來形容軍中伙食的人在中文領域一定有極深的造詣。
原本每天的早餐都是一鍋稀飯、一鍋甜湯、一盤饅頭及幾樣配菜，懇親那天早餐變成銀絲卷、米糕、哈蜜瓜調味乳及疑似茶葉蛋的水煮蛋，當哈蜜瓜調味乳滑入我喉頭時，我那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新兵心理瞬間被感動了；當「砲兵士」官科的同僚說他的調味乳要給我時，「憲兵士」官科的我感動到當下決定，將來路上遇到這位同僚違紀，我會讓他先跑五分鐘再開始追。
總之，食衣住行，軍中第一個令人感到不習慣的就是伙食方面，但習慣了倒也還好；利用放假，把握時間吃這吃那，吃完了，就該去幹玩命的活兒了！
留言列表
東森電商大補丸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