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歲那年,為了一圓攝影夢,我帶著朝聖的心情來到了台北著名的婚紗街,從最基本的攝影助理做起。

這裡是實現人們浪漫夢想的夢工廠,美麗可以量化,風格可以複製。客人們花錢購買包裝精美的甜蜜美夢,而不是真實婚姻中的粗糙瑣碎。來拍照的客人都期待著能像樣本上耳鬢廝磨的模特兒一樣,散發出明星的光彩。原本平凡的新人們,著上明豔的彩妝,換上一套又一套的白紗、晚禮服,化身成白雪公主與白馬王子,在草地上與歐式馬車一起合影,沉浸在童話世界中的美夢中。

擺盪在真實與虛假,商業與藝術間,我開始對攝影的理念感到迷惘。每當下班後,一群攝影師常在咖啡廳裡談論著美麗櫥窗後的醜陋現實。「現在只要你拍的照片客人挑得不多,業績不夠好,馬上就被冷凍了起來。」「以前還自命清高,要當什麼藝術家,結果拍出來的照片客人一張也不選,最後我也想通了,客人不挑選的照片,就等於是廢片,最後都是要進到垃圾桶裡。」

在吐完苦水,交換彼此被否定的理想後,第二天一早,依舊回到自己工作的崗位上,繼續進行生產線上標準化的一貫作業。有時我在想,那些用金色雕花框裝裱的放大結婚照,最後都到哪裡去了呢?是懸掛在新房中,見證新婚燕爾的濃情?還是堆積在久未清掃的角落,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繁瑣中,漸漸被人遺忘,最後成為送往垃圾場的廢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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