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何時簽署金融監理備忘錄(MOU)?中國銀監會主席劉明康說:等ECFA談妥,再簽MOU。國台辦主任王毅說:MOU先談先簽,愈快愈好。行政院金管會主委陳冲則說:正在cooking。

     台灣應該開放幾家陸資銀行來台?劉明康說:不會堅持形式對等,可以是比例對等,「7比2」或「7比3」都好。陳冲則說:加權對等的權數還沒算出來。

     台資銀行去大陸能賺錢嗎?劉明康說:大陸的信用卡市場,外資銀行的市占率是32%,將來要調整成10%,其餘的22%保留給台資銀行賺大錢。中國銀監會隨後說:本會主席劉明康沒有說過這種話。

     從上述這些不同調的言語,不難看出兩岸的金融談判正在火熱交鋒。就時序言,先簽MOU,才能進入對方的市場,這是國際通則。所以,談判的順序即應倒著來,雙方要先談好市場准入的條件,才有可能在MOU上畫押。這在談判理論或賽局理論上,叫「回溯解」。

     按照回溯解,可以將劉明康所提的比例原則看成公開宣佈的談判條件,此條件實際上是:登台的陸銀家數不能少於3家或4家。因為,「7比2」或「7比3」,即等於「10比3」或「10比4」,而台灣的銀行現有7家大陸辦事處等待升格成分行,另有3家銀行正在申設辦事處,故短期內總共有10家銀行準備西進,而非7家。現若同意劉明康的比例對等說,即須以10(而非以7)作基數去換算陸銀來台的家數,而其結果就是3至4家。

     中國前4大銀行中的任何一家,其資本額皆大於台灣金融業的資本額之總合。所以,即便只來一家,本地市場的過度競爭都會顯著惡化,更何況3至4家。

     其次,劉明康「先ECFA,後MOU」之說,或許可以視為談判策略之運用,其目的在確保己方的談判利益。畢竟,銀監會早已看清楚台灣銀行業對中國市場的飢渴,更明白台灣朝野根本對ECFA缺乏共識。所以揚言要將MOU和ECFA綁在一起談,言下之意即在警告金管會,如果對陸銀來台的家數有意見,或對陸銀來台有其他限制,大陸市場的准入就可能像ECFA一樣,變得遙遙無期。就談判理論而言,這絕對是一項有效與可信的威脅(credible threat)。

     有威脅,當然也要有胡蘿蔔。或因如此,劉明康才會大方地說:大陸的信用卡市場,保留二成給台灣,讓台資銀行賺大錢。此言一出,原本只將生意鎖定在台商市場的銀行客(Banker),眼前立即浮現海市蜃樓:好一塊肥美無比的中國消費金融市場!這個幻象可能產生的效應是,從今起銀行客會努力懇求陳冲主委:何妨讓一讓,就讓「加權對等」等於「比例對等」。

     現在姑且不論中國要用什麼辦法保留信用卡市場給台資銀行,只要金管會信以為真,開口談判,試問銀監會如何面對其他的外資銀行?果不其然,銀監會立即否認自己的主席曾經說過這席話。這紙聲明雖然讓劉明康的支票淪為「隨便說說的空話」(cheap talk),不過賽局理論早已證明,「隨便說說」的空頭支票在談判上極具威力,足以左右談判的結局。所以,金管會理應察覺:這個談判對手,武藝驚人。

     唯一不解的是,國台辦主任王毅為何說「MOU先談先簽,愈快愈好」?可能的答案,不妨從國台辦與銀監會的角色差異上探尋。國台辦的本質是政治性的,在其眼中,兩岸這盤棋如果按照「回溯解」,最後一局必然是政治談判,經濟與金融談判不過是為了建立互信機制所做的努力,也是為了政治談判所做的佈局。因此,經濟利益的得失事小,政治氛圍的培養重要。而今,台灣如果想簽MOU,當然「愈快愈好」。但是,銀監會立場不同,銀監會作為一個銀行主管機關,必須就金融論金融,對於市場准入之條件,與金管會寸土必爭,錙銖必較。

     談判是一種藝術也是一門科學,經濟學將談判視為賽局,並以賽局理論研究策略、預測結果。所以,金管會與金融業,或許應該潛心鑽研,以避免談判失策。最重要的是,對於不可信的空話,例如「保留22%的信用卡市場給台資銀行賺大錢」,不能當真。

     偌大的中國,偌大的信用卡市場,台灣如果拿得下二成的市占率,將來在大陸的營運量何止超過台灣本地的十數倍。只不過歷史上曾經有一個國家,在國外的金融業務量遠勝本國,結局是被金融海嘯徹底摧毀,這個國家叫「冰島」。台灣可以借鏡的國家很多,千萬不要學冰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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