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FA,這四個英文字母,是目前時下最熱門的名詞, 它令台灣鬧翻天,它引發藍綠對立,在野黨領袖蔡英文挑明要與執政黨主席馬英九進行辯論,民進黨發動「反黑箱、顧飯碗」遊行。它更讓全民緊張萬分,又愛又恨,但對台灣產業界而言,它已經變成一扇讓人擠破頭的窄門,大家爭先恐後要上的就是所謂的「早收清單」。

新年剛過的一月八日早上, 台北國際會議中心門庭若市, 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二百多名業者,都想要擠進工業總會舉辦ECFA早期收穫清單公聽會場,也要擠進「早收清單」上。因為業者實在太踴躍,座位排到會議廳門外了,一位與會業者說,如果不能擠進這波早收清單, ECFA第二波的貨品貿易協定談判,最快也要等到明年,談判過程可能還要二、三年,「差三年就會差很多。」因為爭取要列入早收清單的項目實在太多了,工業總會理事長陳武雄乾脆建議經濟部,早期收穫清單能否分為「早期一」及「早期二」,統統是早收清單,以爭取時效。

業者擠早收清單窄門

會場上的業者顯得很急迫,長春人造樹脂廠副總經理蘇志光拉高聲調說,東協加一實施後,東協將可享有零關稅,東協出口石化產品至大陸市占率將由三成跳升至五、六成,而台灣石化產品則還要負擔六.五%關稅;陳武雄也跟著呼應,「不能再等了, 不然石化業就要死在地上了。」

統籌ECFA談判事務的經濟部長施顏祥明確表示,兩岸ECFA談判將在一月正式啟動,預定五、六月簽署。而兩岸簽定ECFA,當前最核心的談判即是「早期收穫清單」,即列為第一批享受到降稅的產品項目,基於互惠原則, 大陸方面也會對我提出早收清單,優先降稅,也會優先進口到台灣。站在爭取我方最大利益立場,有競爭優勢的產業都想搶搭ECFA第一班列車,爭取早一步加入早收清單,以利開拓大陸市場,強化其全球競爭優勢。

施顏祥透露,我方希望列入早期收穫清單的工業產品約有五百多項,服務業方面則有金融服務業、電腦服務業及批發零售業等,主要是爭取大陸方面降低經營門檻,以利我業者在大陸營運。

降稅急迫性優先列入

對這些企業來說,ECFA 猶如一道生死門,沒有ECFA會完蛋,有ECFA 就會活過來,而且, 還有可能在廣大大陸市場加持下,變得生龍活虎、一飛衝天。

依據經濟部工業局規畫與彙整,列入早收清單的工業產品內容包括:石化業方面有石化基本原料、塑膠原料、橡膠原料、人造纖維原料與石油化學品;紡織業則以中上游產品為主,如上游的紗與線、中游的織布、工業用紡織品、其他紡織品;機械及零組件則有工具機、產業用機械、機械零組件;還有LED產業與汽車、汽車則還要談關稅配額;另據了解,面板也可能列入,主要是考量日、韓兩國尚未與大陸約定調降關稅,一旦談成,有助我面板業者提升大陸占有率。

工業局長杜紫軍表示,早收清單篩選原則是具有降稅急迫性的項目,例如我與東協稅差較大的產品,還有中國市場重要性高的項目,這有利我業者爭取中國市場占有率;而農產品以及艱困產業則不會納入。如果雙方談判順利,ECFA簽署後須經立法院同意始能生效,預估早收降稅明年正式生效。

早收清單非我單方說了算,須取得大陸方面同意。例如,眾所關切的金融業登陸問題,金管會早在二○○九年三月間向經濟部表達要列入早收清單,並與大陸方面就「市場准入」條件進行談判。至於開放幾家中國銀行登台,因涉及談判策略現不宜曝光,金管會主委陳冲表示,「就好像蓋一條高速公路,有幾輛車可以上路,要看匝道管制。」目前市場預期,ECFA將會開放一至三家中國銀行登台。

台灣競爭力論壇總召集人、台大經濟系教授林建甫觀察,金融服務業雖納入早收清單,但大陸可能不會全開放,即不太可能拿到中國全區全執照,但可能會優先開放某些區域,如海西、天津濱海、南京、重慶、成都等區域,開放讓台灣的銀行登陸之後承作人民幣業務。

台灣街頭變得很中國

隨著ECFA談判逼近,因政經難以分離,當兩岸走向共同市場,自然而然引發台灣人內心深處的那一點「美麗與哀愁」的複雜心情。

現在台灣人還很難想像以下的情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台北市,來自中國奇瑞QQ迷你車滿街跑;一抬頭,街上大樓掛滿中國銀行、招商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民生銀行……,來自中國的銀行各式大型廣告看板,拉攏你登門開立人民幣存款帳戶,或者直接匯錢到上海置產。

走進街角的任何一家超商,架上琳琅滿目飲料食品,多了來自對岸的王老吉涼茶、露露杏仁露、椰樹牌椰汁等嬌客,提供台灣消費者更多選擇;對街上則有大陸知名華潤百貨在台第一家藥妝店;雄霸河南的丹尼斯百貨加入廝殺的量販百貨商場大戰。台灣已發展出多元精緻美食文化,天津狗不理包子、全聚德烤鴨等濃濃中國味也來摻一腳;在一○一辦公大樓的上班族們正必恭必敬與他們操著北京口音的老闆舉行視訊會議……。

這景象,最快將在今年二○一○年下半年實現,有人對ECFA充滿期待,台股年初因為它登上睽違已久的八○○○點,內資外資陸資卡位台股,有分析師喊出,簽ECFA股市上萬點。根據調查,ECFA也是今年上班族最在意、最關注的話題,究竟ECFA是身價翻漲的機會,還是將被淘汰出局。相對地,中南部的農民、微型傳產製造業者卻難掩憂心忡忡,這些年來MIC(Made In China,大陸貨)橫掃全球,冠軍毛巾負責人林重義說,「中國大陸比八國聯軍還可怕!」

牽動經濟發展與轉型

ECFA是蝦米碗糕,讓全民愛恨交織?ECFA全名是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onomic Cooperation Framework Agreement),ECFA可看成是國際上眾多的自由貿易協定(FTA)中的一種,只不過ECFA簽署的兩方是台灣與中國,兩方談好貿易條件,台灣商品可以免稅進入中國市場,同時台灣也得大幅開放中國商品進入台灣,簡單地說,台灣與中國大陸將會共同逐漸整合成一個市場。ECFA這一步卻是歷史關鍵的一步,攸關台灣未來的命運,影響台灣未來經濟發展與轉型方向,更牽動全台灣每一個人的工作、薪水與財富。

行政院長吳敦義曾以「帶刺的玫瑰」比喻ECFA,玫瑰吸引人的是燦爛的花兒,ECFA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經濟利益。中華經濟研究院〈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之影響評估〉報告指出,兩岸商品貿易自由化可使台灣GDP增加約一.六五至一.七二個百分點,出口總量增加約五個百分點,就業人數增加二十五萬七千人至二十六萬三千人,因自由化及兩岸關係愈趨緊密,保守預估未來七年內可能增加至少八十九億美元(約新台幣二千八百四十八億元)的外人直接投資。

中經院副院長劉碧珍認為,ECFA為解決台灣經濟困境提供一線契機,台灣因ECFA成為外商進入大陸門戶,中國大陸也為台灣品牌、服務貿易出口提供絕佳舞台,讓台灣有機會擺脫在全球分工體系中的相對弱勢,台灣產業也可藉機進行產業升級及轉型。

國際接軌第一塊積木

此外,ECFA也為台灣避免邊緣化帶來一絲希望。陸委會副主委高長不諱言指出,因為「中國大陸因素」,這些年台灣與世界主要國家洽簽FTA遭遇很大困難,很多國家都會說,「兩岸先簽了再說!」於是,馬政府寄望在ECFA之後,能與美、日、星、東協洽簽FTA,總統府官員形容,「與大陸簽ECFA是第一塊積木」。截至目前雖未獲得證實,但政界點名,台灣與新加坡的FTA很可能繼ECFA之後洽簽。馬總統日前有感而發地說,亞洲地區現有高達五十六個FTA,只有台灣和北韓沒有對外簽定FTA,而兩岸洽簽ECFA,希望台灣透過此達到「東協加三加一」(即東協十國加上中、日、韓,加上台灣)的目標。

任何自由貿易協定,都有some winner some looser(即有得利者及失利者),中經院報告指出,兩岸簽ECFA,台灣機械業、化學塑膠、橡膠製品業、紡織業、石油及煤製品業及鋼鐵業的生產及出口大幅擴張,主因是這些產業是現在台灣有出口競爭力產業,且主要出口地區集中在中國,例如,中國市場占台灣化學塑膠橡膠製品業出口比率高達四成七,占機械業及鋼鐵業出口比重亦達四九.四二%及四八.六%,占紡織業出口比重約三三.五一%,石油及煤製品業比率也有二三%,再加上中國對這些產業課徵的關稅皆較台灣來得高,因此簽署ECFA後,中國對台灣這些產業的進口需求增加,進而帶動台灣生產擴張。

誰受惠?誰又受創?

至於誰是ECFA下的倒楣鬼、失利者?中經院模型得出結果,台灣成衣業、木材製品業、其他運輸工具業及其他製品業,其生產及出口將呈現萎縮,主要是因為這些都不是台灣有競爭力的產業,在資源不足情況下,又將面臨大陸貨的競爭,是明顯受害產業。

兩岸市場互相開放,你我將會感受到MIC大舉入台,充斥在日常生活之中,受創弱勢產業也會造成勞工失業問題,根據勞委會調查,ECFA之後,將有八萬七千名勞工失業,以成衣及服飾業受創最多。經濟部工業局對弱勢產業進行普查,估計約有三千四百多家業者、十萬五千名從業人員工作會受到衝擊。

你我,會不會是這八萬、十萬受衝擊失業勞工中的一員?

一○四人力銀行行銷處公關經理方光瑋不諱言指出,根據一○四人力銀行的調查,有過半的企業表示,一定會衝擊到藍領勞工,包括減少雇用、衝擊薪資。減少職務包含:操作及技術生產人員、客服人員、以及行政總務人員。就行業來看,運輸物流及批發零售業因受到大陸廉價服務而壓縮利潤,就業機會將減少,受衝擊的勞工就業問題,儘管政府不願強調,但都是不得不面對的棘手問題。

全球競賽中必走之路

上班族都在問,究竟在後ECFA時代,整體台灣就業機會是增是減?方光瑋認為,情勢多元發展,現還難定論,在製造業方面,可能面對產品回銷台灣而縮減在台生產線,但也可能會因關稅降低擴大在台生產基地,或者台資企業因到大陸拓銷市場而增加用人;另外,台商回流、本地企業、外資、陸資等投入,都可能增加就業機會。

儘管愛恨交織,ECFA已成為全民不得不共同面對的課題。這是台灣為了生存、必然要付出的代價。「當全球都在玩貿易保護遊戲,你不玩,會很吃虧,會很難生存,」台大國家發展研究所副教授辛炳隆帶點無奈的語氣說,台灣屬中小型經濟,今天就算不簽ECFA,兩岸經貿依然會很密切,兩岸經貿整合的力量依然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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