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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件事在我心目中已經幾乎接近於魔法。它能將食材的香味悉數釋放，從害羞的玫瑰花分餾出令人魂牽夢縈的氣息。在實驗室裡，它更是將物質純化、分離或化合的關鍵步驟。我曾經企圖想以化學式參數來進行極細密精巧的演算，卻仍舊無法分析製作法式火焰香橙水果派時那種徹底心蕩神馳的，幸福的實感。

我尤愛那宣示水果派完成的最後步驟：

將新鮮柳橙皮如削蘋果那樣削成旋心狀，浸在美好的萊姆酒＋白蘭地裡。待橙皮幸福地發脹，點火。一場極光瞬間發生然後消失，旋心狀的火焰，隨著奇蹟迸發出來。空氣間充滿令人暈陶陶的，炫然的氣味。相信是風的口耳相傳，異樣的柳橙香味漸漸飄散在廚房、客廳、玄關……，從窗口滑了出去。胸口的溫度不禁跟著提高，直到嘴唇釋放微笑，暖和了身也暖和了心。書寫成字，相信連字裡行間都有香橙的化學結構式。因為加熱的緣故，那些排列出來的句子於是充滿某種氛圍，直到你情不自禁地愛上法式火焰香橙水果派。

「隔水加熱」是我常用的加熱技術，尤其是在天氣涼的時候。根據《漢方藥膳集成》說，這個方法叫做「煮湯」。其中裡面記載了無數的湯方。它們來自於皇室，來自於街坊市井，來自於各家家傳淵源。整本書有一個共同基調：將充滿心意的藥材食材分別切好適當大小，置入有水的容器，然後與之加熱。它們有的是用炭火，有的是用柴火，或是加之以稻草、樹皮……，剩下的，時間會給一個從容的美麗的答案。

誰說水火勢必相剋？

我說，水火同源。

凡是熱切煮過一鍋湯的人都明白的：以水御火，水於是便得無比深情，因為有了火焰的體溫。如果你還是不明白的話，也許你喝下一碗熱騰騰的蘿蔔湯吧。在冬日，蘿蔔湯最好了。此時的蘿蔔最肥最甜，如果再加入一些排骨和香菜，那滋味一定是美妙得令人難以忘懷的了。

然後接下來或許會想「煮茶」。啊。那是一場水中柔骨、疊宕多姿又深情款款的風景唷。腦海中開始漂浮陸羽《茶經》、《馬可波羅遊記》中的《茶事》，或是簡媜筆墨下的《下午茶》吧。但我可不能把書袋這麼繼續吊下去，否則我一定會一發不可收拾的了。不過是加熱，不需要搞得那麼大規模。

關於加熱：我在想或許它和擁抱的體質是一樣的。那是一種幸福的咒術。讓人想要擁有、貪求更多，而且牽腸掛肚的。

然後我忍不住這樣想：

啊。好暖和的。你。

抱緊一點嘛。再暖和些。

啊。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