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送這位住在義大利海邊小城的插畫家去搭車。女孩將這個國際插畫展當成老朋友相聚的機會,每年總是搭車到波隆那來,牛郎織女般,大家一年見一次面。
我問她,總是一個人旅行嗎?
那時已經晚上10點多了,她的火車是11點鐘,我有些擔心她一個人回家。
她說,是的。
會不會覺得寂寞呢?我問。
她說,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沒問題,可以隨意搬到新的城市住也無所謂。後來,當她發現自己在離開家的時候,竟然會想念家鄉、想念家人朋友、想念男朋友,於是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好像這才真的認識了自己一樣。
我說,也許,我們必須要離開一個地方,才知道如何想念這個地方,我們必須要離開一個人,才知道如何想念這個人。
車子飛快地開著,鄉間的夜景像畫軸一樣轉動,黑暗中,她大大的眼睛閃亮地看著我,停頓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帶著開玩笑的口吻接著說,倘若在離開的時候,你一點都不想念這個人,那麼,你就知道,你真的不需要再回到這個人的身邊了。
我可以理解為什麼我們很容易就覺得自己可以離群索居,一點都不需要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也許年輕的時候我們更容易這麼覺得,也許當我們尚未有機會歷經滿佈風霜的世事時,我們更容易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