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在物資缺乏的五○年代,靠著打工賺錢,讓我七歲就學芭蕾;那雙手,曾經在我生活窘迫的產前,從美國寄回一大箱嬰兒衣物和貴得要命的嬰兒汽車座椅……

辦完事,跟地政人員道聲新年快樂!對方面露驚喜,也禮貌的回了一聲。

離開中山區地政事務所,剛好可以搭捷運去信義區找老公吃中飯。

沒方向感的我,明明是從小在台北長大的都會小孩,卻還是要問路!行天宮一角有位帥哥員警,哈,逃不過我的「法眼」,由他指點迷津後,我順著民權東路,走向中山國中捷運站。

短短的一條路
看盡生老病死

經過行天宮,天氣濕冷難受,還是有滿滿的信徒,我不想擠進人潮,所以站在大門內側,雙手合十,將內心的祈禱「遠傳」!

步行約五分鐘後,看到一輛高級黑頭車停在左側,喔!我走到第一殯儀館了,難怪聽人家說:短短一條民權東路,看盡生老病死!

再數分鐘,映入眼簾的,是蓊鬱的榮星公園,有人雨中漫步,有兩位婦女練習舞步,像走到另一個國度似的,它的悠閒和開闊,有別於廟宇香火鼎盛的熱鬧及殯儀館的肅穆。

在一年的最後一天,因為這樣的感觸,讓我想起七年前,遠從美國移民回來的二姊,才下飛機要回家過年,卻先被送到她長期護持的醫院,經過幾個月曲折的醫療過程,終究沒能回娘家團圓,而是在她最愛的醫療院所往生,得年五十。

臨別時,我握住她冰冷又無力的手,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淚水。

那雙手,在物資缺乏的五○年代,靠著打工賺錢,讓我七歲就學芭蕾;那雙手,曾經在我生活窘迫的產前,從美國寄回一大箱嬰兒衣物和貴得要命的嬰兒汽車座椅。

人生漂亮的征戰
終究還是要放下

我們家三代背負著傳宗接代的壓力,認為女兒是賠錢貨。二姊不願被親友瞧不起,她要讓女孩不再被看輕,於是將瘦小的胳臂化為勇猛的「矛」,將柔弱的心換成堅固的「盾」,將自己變身現代花木蘭。為了證明自己有用,她帶領著弟弟妹妹們在學業、事業甚至志業上,一路過關斬將!

我曾不想這麼辛苦,不肯為了一份工作,看盡天下人的臉色,於是跟她說:「我不想要為五斗米折腰!」

她立刻說:「不折腰,就夭折!」這種一針見血的領導方式,回頭想想,還真讓當時的我咬緊牙關,免於夭折!

二姊靠著自己的聰明和毅力,從成績亮麗的商職夜校生,半工半讀一路打拚,做到上市公司的經理。婚後十三年移民德州,在人生地不熟的他鄉異地,拉拔自己和大姊的一雙兒女長大,還成立有名的慈善事業達拉斯聯絡處。

人生偏偏如此,儘管活得盡心盡力、活得頂天立地,到了生病時,那孱弱的身軀,再也使不上絲毫的力氣。不論願不願意,那些漂亮征戰,以及心愛的丈夫和一雙兒女、未盡完的孝道和手足之情,終究還是要放下。

那雙手,即便已是冰冷無力,我仍緊緊握著,不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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