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居住的曼谷公寓樓下,是一名從加州過來的外國人,約莫六十,結束加州一切,打算在曼谷開展事業。於是,他以另一種形象、身份生活著。

在電影裡常看到,離開過去,然後到陌生國度開始新生活。通常這樣的情節,多半是因為不好的因素,而決定離開傷心地。說明白一點,不是自己讓家鄉失望了,就是家鄉令自己失望了,於是遠離。那種遠離的意思,不是少小離家老大回,就是再也沒回去過了。

那個外國人,當然也有自己遠赴他鄉的原因。或許真的只是希望開拓事業,也或許是其他原因。

聽男友說,他是在傳統教會家庭下長大的,兄弟是牧師,偏偏他的性向趨於同性。在加州,他有老婆小孩,甚至也有孫子。但有一天,他覺得可以了,盡了該盡的責任,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於是,他離了婚,結束加州事業,來到這個陌生國度,開始新的一切。在這裡,毋需拘謹,毋須壓抑,他只是一個依循著自己的心而活著的人。

但這樣的選擇,絕不是逃。

一直認為,逃跟跑不同。逃是沒有方向的,是被追逐著,被動的前進。而跑就不同了,跑意味著自由,帶著力量,是主動的往目標前進。

成長過程中,我們總是被追逐著,被名次追逐,被教育成要超越,不能輸在起跑點上。於是我們跑,但卻是被追著跑,被無形的價值觀、壓力追著跑。這樣的跑,是被動的。然後面對真實的自己,只好選擇逃,逃離那個不被允許的自己。從來就不曾為自己而跑,背後總是有人在揮鞭,總有一連串的什麼在追逐,一停下來便被吞噬,連影子都不吐。

我想,那個外國人是一名跑者,人生的跑者,雖然他選擇了一個陌生的國度做為跑道,但他絕非逃者。聽說他兒子還是有來曼谷探望過他,他也按時寄生活費回家。

逃跑的人,都自顧不暇了,是不懂得承擔的。但跑者懂。

不過我相信,每一個為自己而跑的跑者,都曾經歷過逃的階段。正是因為經歷過,才了解做自己、自由的可貴,於是才毅然決然化被追逐為追逐。跑的姿態,那中間的動態過程,我想,就叫做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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