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裡妳唱起歌,聲音微細薄弱,在那麼吵雜的環境裡,像極了蚊子鳴叫,氣若游絲,起不了煽情的力量。閃爍暗黑的小房間,遠遠望過去,妳又瘦又小,身形單薄如紙,雙手握著麥克風專注凝視字幕,聲量之小,如默劇般人影晃動唱歌對嘴的姿態,浮動的聲色光影裡,妳的存在感很不真實,距離很近,但樣子低低的,不太抬頭,就覺得親近不了。

我見長長服貼的棕色系瀏海,遮住大半邊的右臉,不唱歌時妳一臉沈默,嘴角是笑卻不開展,看上去很是勉強,妳靜靜地坐在沙發角落,看著前方大銀幕時而發呆,偶或禮貌性交談點頭,偏分的髮際間似乎藏著心思,神秘如謎,杯觥交錯的熱鬧氣氛裡,妳和這一切歡宴的氣息,完全格格不入。

太靜、太沈、太素,忤在自己的世界裡,如一團幽影飄浮,沒有什麼重量。唯獨妳唱起「味道」時,嗓音裡有一絲絲哽咽,沒有什麼人察覺,直到唱著唱著淚從妳的臉滑下來,為了掩飾這失態,妳轉過身擦拭了淚,突然蹲了下來整張臉埋在交叉雙臂間。

音樂的旋律持續流轉,卻少了發聲主音,妳意外的動作引發了許多的想像,喧鬧的包廂頃刻間安靜下來,大伙互相用眼神探問,些許的尷尬瀰漫著,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場合上演太多偶然與巧合的戲碼,快樂和悲傷並存,歡喜或療傷。

此時,無聲的淚讓存在感充滿重量。

妳站了起來,如同呢喃般自語,一邊唱著,斷續的歌聲失去了音色可言,鼻音極重帶著哭意,從妳口中輕吟,有時彷如口白式,字句清晰細節明白,脫離節奏音拍自顧自地唱著,一種醉後殘妝滄桑的面目感,剎時湧了上來。

小房間裡少掉之前酒酣耳熱的嬉鬧,空氣裡滿佈一種靜悄詭異的氣氛,有人過去拍拍妳,這溫暖令妳有些尷尬,表情壓抑著內心的脆弱,抿緊的嘴勉強擠出了笑,妳又點頭又是搖頭,反覆不已的神態略帶失措且慌張。

因為懂妳,也清楚了妳隱忍著潛在的心痛,妳的一隻手不停地揪著頭髮,試圖掩飾惶然不自在,防衛機制如同雷達開啟,要強的性格讓妳不想被誰看透,那拭淚變成不小心的失誤,妳似乎感到懊惱,只有苦苦強顏歡笑以彌補落淚的悔恨。

我感到無比地悵惘,很想走過去,以言語撫慰妳內心那深沈的傷,淚裡有無限冰冷的成份,我明白也知道,此刻的妳正在承受什麼。

只可惜,現在我什麼也不能做。做任何動作,都像極大的破碇,暴露出我所對妳的情感。

我厭惡起自己的懦弱。

髮絲下側臉垂垂的睫毛,眼神說不出要朝那一個方向探尋,我第一次見妳,便為如此的靦腆印象深刻,一種很沒有人間煙火的清新感,淺淺勾動著我內在奇妙的情緒,一股想要靠近的念頭充斥在腦中,我對這莫名的騷動,找不到理由得以解釋。

這偶然的邂逅,讓所有的一切有了開始,我們誰都想不到。

牽動在妳和我之間一條緣份的線,毫無所悉,藏著未定的命運。宛若手中的掌紋,移動變化難以測知,只是在橫直交亙的紋路錯综下,彷彿預示我們註定的結局,即是一場錯誤。

是我不遵守愛情遊戲規則,陷妳於三人世界中苦苦掙扎,我也恨透了自己的優柔寡斷。

如今處在當時相遇的場景,這之間妳和我已不同,自始至終,相愛到分手,完全不是我們所預想的結局,妳的情緒沸騰崩潰,痛苦從歌聲裡釋放情緒,抑制不住變成一種哀鳴失控。

我很想安慰妳,卻沒有勇氣走過去,即使只是咫尺之遙。

那天我們決定和平分手之後,妳強忍著內心的激動與傷心,瘦削的雙肩背對著我微微顫抖,交疊著歷歷往事的畫面記憶,我伸出手攀著妳的肩,妳幾乎是淚不成聲了,一字一句從口中进出。

「請不要安慰我,就這樣吧!不要讓我心軟。」

妳一身黑衣和話裡的寒氣,竄出一股無聲的肅殺之氣,我的手停在半空中,萎縮收手慢慢放了下來。

「我可以一個人安靜地忘記你。」妳轉過身,眼睛直視著我,毫無情感。

妳表情淡淡阻止了我,以至於我被迫冷眼旁觀著妳的哀傷,何其不忍,何其難受,我感到自己處在這關頭,心中被多方撕裂開來宛如椎心之痛。

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我,缺乏冒險的勇氣,何苦來招惹妳?我再度沈默,燃起一支煙,氤氳白氣裡我有一種避離的安全感,一種虛幻的痛無端侵蝕自己的內心。我答不上來,這安靜很是逼迫,也暗示了我的懦弱,成為與妳之間無以為繼的關鍵。

妳突然精神一振。

「就這樣吧!我可以一個人安靜地忘記你,請不要安慰我。」

我清楚記起當時妳的表情,是傷到底了,但不想連自尊都失去。

此時,在妳淚如雨下當刻,我知道妳哭是為了什麼,但無意為自己辯解,我就是妳眼中一個自私又邪惡,臨陣脫逃的負心漢,即使如此,我曾經對妳真心過。

不論妳信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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